发布日期:2025-05-23 12:29 点击次数:133
1993年的秋天,新西兰充满异域浪漫、又带着大洋深处暗流涌动的激流岛上,恐怖如斯的诗人风情,弥漫在一个即将垂死的年轻人身上。
曾经无数次选择过自杀的顾城,这次终于成功了。
因为,倒在血泊之中的妻子谢烨,再没有机会来救他了。
他像身边轻拂而过的风,看不见,摸不着,可又确实存在。
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让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人看见了一个非同一般的新天地。
展开剩余95%少年时代的顾城
从诗人的角度看,顾城无疑是最具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天才。
文字在他的笔下,经过巧妙地排列组合,犹如插上翅膀的飞鸟。
然而每一位诗人,活得又是如此纯粹而纯真,像不谙世事的孩子,又像不知道暴风雨为何物的温室里的青藤。
在顾城身上,对现实的不妥协似乎发展到了极致。
更为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通过自己的诗歌,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于是,从来没有跌下过云端的顾城,精神和现实层面的世界,从未出现过隔阂,更不会有过精神向现实低头。
最终,他极富诗品的纯洁心灵,和现实的琐碎粘贴在一起。
儿童时代的顾城与父母、姐姐
似乎没有人提醒他,诗歌的纯粹,在现实的红尘中,只能宛如空中楼阁缥缈而悬浮。
顾城的诗和生活开始渐渐地失序,并且连同他曾拥有的一切,走向了彻底崩溃。
时代造就了顾城,但是时代也用造就他的方式,在最后的那一刻又亲手毁灭了他。
有人形容,这个出生在共和国起点的人,是一个命中注定的诗人。
“星星在闪耀,月亮在微笑,我和姐姐呵,等得爸爸回来了”。
这是6岁那年,顾城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由姐姐顾乡写下来的“诗句”。
或许那个时候,小小的顾城还不会写字,然而一颗心的真实表达,往往可以通过多种媒介流露出来。
就像瞎子唱戏,就像遥远的青藏高原,那些一生吟唱不断,却根本不识字的天授诗人。
顾城与谢烨
姐姐顾乡,或许没有去想过,弟弟儿歌般浅显易懂的话,事实上正是诗歌的前奏曲。
她小心地把弟弟的诗句写在明信片上,然后寄给远方的父亲。
顾城的父亲顾工,同样是一位作家兼诗人。
从儿子的话语中,他读出了韵味,读出了孩子心底最纯粹且最清晰的表达。
他十分赞赏儿子的“儿童诗”,不时会加以鼓励。
哪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自我认知甚至是天赋呢?
只是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少家长针对孩子的刨根问底儿,或者是某些儿童式的特有表达方式,没有加以关注,甚至是直接将这苗头给掐灭了。
1987年顾城和妻子谢烨
幸好顾城有一个懂艺术的父亲,所以他儿时的表达非但没有被阻拦,还被不断地的鼓励。
当一个孩子被不断鼓励和肯定,没有遭遇过无缘无故地否定,他的自信心便会愈发健全。
更何况,顾城本身在诗歌方面就有天赋。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是又过了两年后,8岁顾城的语言表达。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他充满诗意的句子,带给外界的只有惊艳四座。
认可让顾城更加自立和自我,何况他孩童成长时期,正处在一个社会激越,并且勇于表达的时代。
顾城和友人在法国
色彩鲜明的红旗,充满高昂斗志的歌声,以及不停穿行在大街小巷里游行的队伍,这都给顾城的童年,构筑起了一个立体式的、充满强烈镜像感的世界。
于是,这鲜明的印记,通过他编织起来的话语,定格在了生命的幼小时期。
这时候既是顾城生理上的童年,也是顾城诗歌生命的童年。
因为家人的鼓励,他的诗歌生命在激变中不断成熟,由此也从侧面,让顾城的生理和心理,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蜕变中成长和被肯定。
相比于其他儿童,因为诗歌,他还不知道被否定是什么感觉。
这既是顾城在今后不断保持童真和纯粹的脐带,然而也会成为他生理和心理走向成熟的羁绊。
1987年5月,顾城,谢烨,英儿,文昕
只是在那个时候,顾城周围的人,更多是看到了孩子身上的这层纯粹的天赋。
12岁,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对顾城而言,新的世界开始在脑海中勾勒。
离开了充斥着马路、汽车、大楼的北京,他和父母踏上了前往山东农村的旅程。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下放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奔驰在华北平原的火车,以及车窗外不断闪过的、之前从未见过的新景观。
1986年成都诗会,顾城,舒婷,谢烨,北岛在花园酒店
一切对顾城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和充满神秘的新奇。
尤其是来到新家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和胸中即将喷涌而出的诗句,几乎完全结合了。
于是,孩子般特有的想象,造就了顾城新奇的表达。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但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了天外的亮光,人们把它叫作月亮和星星。”
没有成长中的羁绊,一切的表达都是那么的纯粹和富有诗性。
在学习之余,顾城痴迷于乡村和田野。
老农的眼里,这不过是几十年一成不变的庄稼,是活命的食物。
可在12岁的顾城看来,乡村世界里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意境,并且也有着最美的表达和比喻。
松枝和露珠是“铃铛”,远处的拖拉机则是“甲壳虫”。
想象让顾城的思维得以飞升和蜕变,而且随着书读得越来越多,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想象,他还急切地盼望着表达。
“烟囱犹如平地耸立起来的巨人,望着布满灯火的大地,不断地吸着烟卷,思索着一种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他这一时期的表达一样,父母和身边的同龄人,也不知道顾城的大脑里整天在思考些什么。
他不喜欢和同龄人玩耍,甚至不想跟他们进行简单的沟通。
或许在这个12岁的孩子心中,同龄人喜欢的玩物或者玩耍的方式,已经不再有任何新奇了。
除了学习,顾城那个时期很少与外界有大的联系。
他正在一点点构筑想象中的“城堡”,而且开始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生活在其中。
因此多年以后有人说,顾城真正的诗歌旅程,起始于12岁。
顾城、谢烨、英儿(右)
乡村的夜晚、太阳的火焰、如同凹面镜般的天宇,都成为这个孩子嘴里一个又一个脱口而出的新词汇。
可以说,花鸟鱼虫、动物走兽,这些人们眼中最平常的物件,都成为了顾城诗歌里的一分子。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诗歌印象开始急剧地深邃。
虽然此时的顾城,依旧充满了童真的面容,在生活上也全依赖父母,可他思想飞升的速度,已经可以让父亲仰望。
至于同龄人,在诗歌、语言甚至思想的表达上,都难望其项背了。
15岁那年,顾城诗歌生命里真正的代表作《生命幻想曲》横空出世。
“太阳是我的纤夫,它拉着我,用强光的绳索,一步步,走完十二小时的路途。”
“……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我要唱,一支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
如果说,15岁之前的顾城,诗歌的表达仅仅是某些只言片语。
那么此刻一个15岁少年的表达,已经能够完整地诉说自己的心声和思想了。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是诗歌的梦还是对回归现实的渴盼,顾城都在快速地成长。
那时他和父母依旧生活在山东的乡村,观察已经让他有了自己的世界。
只是他心中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和现实的世界剥离。
新西兰激流岛上的顾城旧居
3年之后,顾城和父母重新回到了北京。
城市的印象和农村的印象,此刻在顾城的大脑中相互交织。
他已经18岁,生理上已接近成熟。
只是在思想上,或许是因为青春期的迷茫和激越,又或许是外在的现实环境,让他的表达充满了一种跳跃感。
更为重要的是,诗歌本身不是面包和食粮,他长大了,需要生存。
回城之后的他,似乎变得更加惶惑起来。
他短暂学过绘画,而后又找了无数个临时工。
木工、油漆工、美工以及被临时抽调去帮忙的编辑。这一个个从眼前流逝而过的工作,让他的心灵变得更加彷徨。
于是他这样表达:“城市是无效的,一切都无效!”
顾城在激流岛家中
他长大了,可他的心依旧是如此纯粹。
尤其是面对生存上的笨拙,就更衬托出诗歌生命上的聪颖。
对顾城而言,那是一段幽暗的时期。
或者说,长大之后的顾城,依旧未能认识到生理和心灵上的差异和不同。
诗人很天真,然而诗人的生理生命从此开始,将会逐渐显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因为厌倦那些临时性的工作,所以在20岁前后,顾城频繁地更换工作。
一直到23岁,顾城的生活才出现了某种转折。
这一年,他的诗歌生涯不但大放异彩,而且还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那是1979年的春天,他在青少年时期写的一系列诗歌,被以《无名的小花》为题,连载在了《蒲公英》杂志上。
一个月后,顾城写下了著名的《一代人》。
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从此让顾城蜚声诗坛,他也一跃成为了朦胧诗的代表人物。
那年夏天,他毅然辞去了临时工的工作,开始去往远方寻找自己。
这对顾城而言,或许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转折点。
正是在火车上,他结识了未来的妻子谢烨。
这次邂逅,点燃了顾城的生命之光,他开始疯狂追求谢烨,就像他后来写给谢烨的情书:你的眼像梦幻的鱼群。
他在情书中,细致到近乎琐碎的回忆,在火车上第一次相遇时的点滴心理。
座位挨着,顾城能够感受到谢烨飘动的秀发。
他拿出画笔,画了坐在周围的每一个乘客,甚至连座位对面,满脸晦气的青年都画上去了,但唯独没有画谢烨。
因为顾城觉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顾城一家三口与友人
就这样,一见钟情的顾城,追着谢烨来到上海。
进不了她的家门,顾城就睡在她家门口外面的木箱子里。
诗人的所求是那么的纯粹,表达的方式又近乎疯狂。
但是对一个同样是情窦初开的姑娘而言,男人的举动,往往能成为自我升华的良药——她答应了顾城的追求。
更何况,谢烨本身也有自己的文学天地,她和顾城在心理上几乎是相通的。
1983年,顾城和谢烨在上海结婚。
对顾城来说,这或许是自己生命里最明媚的体验。
而对谢烨来说,却宛如噩梦的起点。
因为谢烨很快就发现,诗人的天真和人性是真实的,可在生活上的一窍不通和随心所欲,也是真实的。
结婚之后,为了照顾一家,一切有关生计的操持,都是由谢烨在做。
而在顾城看来,他的身体和心灵不属于世俗中的琐碎,而应该属于诗歌。
而此时的顾城虽然名声大振,可以享受巨大名气带给自己的成功光环,但诗歌本身并不能换来更多的钱。
从劳作到养鸡,再到家里的所有家务,都是谢烨一个人在操持。
顾城不要说帮助妻子,甚至在生活中的诸多表现,依旧活得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渐渐地,谢烨宛如顾城的母亲,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无微不至地关照着他。
1990年顾城所画木耳(2岁)
如果说诗人生活中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属于一种相对正常的行为,作为妻子照顾好丈夫的生活,或许还不算什么。
何况谢烨对丈夫的才华极为欣赏。
有朋友多年后谈及,每当顾城和朋友在家中聚会,谢烨都会准备好录音机,把丈夫说的每句话都小心记录下来。
然而,谢烨的这份操持,并没有换来顾城的感激。
相反在顾城看来,谢烨所做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
而更过分的事情,则是他们在结婚3年后,顾城和英儿的的相识。
在诗人自己看来,这属于灵魂和诗歌上的交往,不掺杂有任何的男女情思。
然而从现实的规则来看,这样的生活,注定会滋生危机。
顾城与谢烨结婚5年后,向往自由和田园生活的顾城,带着妻儿,不远万里来到了新西兰的激流岛定居。
对诗人来说,这种天马行空般的自由,符合他对生活的期望。
而对于妻子谢烨,顾城则是更加的依赖。
他不让妻子工作,甚至不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在家中想到要做什么,妻子就必须得满足。
尤其随着他们的儿子木耳出生并渐渐长大后,顾城在生活中甚至抢夺儿子的食物。
在顾城看来,他心目中的妻子,不该属于任何人,甚至也不能属于自己的儿子。
为了满足丈夫这种近乎偏执的愿望,儿子木耳渐渐长大后,谢烨只能将孩子寄养在朋友家中。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90年。
随着英儿也来到激流岛顾城的家中,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似乎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了一起。
顾城后者的爱意似乎也是真挚的,诗人的任性,似乎已经完全充斥了他的心灵。
他做这些不管不顾,当然也丝毫不会顾及妻子谢烨的感受。
不过也有顾城的朋友在事后谈及,对于顾城和英儿的纠葛,谢烨并没有介入,也没有阻拦丈夫的作为。
就这样,三个人相安无事地生活到了1993年。
这年春天,英儿选择离开激流岛前往英国,正是这一举动,再次唤醒了顾城内心的偏执。
因为他受到了拒绝和否定,多年以来的生活,至少在家中和妻子面前,顾城可能已经不知道被拒绝是一种什么感受了。
在英儿走后,顾城多次选择自杀,但都被妻子谢烨救起。
然而此刻诗人的内心,似乎已经没有了现实生活的任何印记,他沉醉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已愈发不能自拔。
最终在激流岛的住所,顾城以自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在自缢前,他亲手了解了妻子谢烨。
原来,谢烨在当时准备前往德国,在与丈夫的阻拦中发生争执。
有人说此时的顾城失去理智,杀死了妻子,也有人说,是两个人在争执中,谢烨被误伤。
无论如何,诗人最终还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逃离了这个世界。
从现实的角度看,顾城无疑是最不负责的丈夫,甚至多年后有人称他是“人格失调、生活不能自理”。
诗人种种的怪异举动,确实表明他在现实层面的羸弱。
但或许正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波折,无意间随着诗歌的被现实认可,进一步放大了生活层面的羸弱。
所以某种意义上看,诗歌天赋成就了顾城,但也正是这从小就被认可和承认的天赋,又渐渐吞噬了顾城的生活乃至全部。
“我知道此刻正在失去,再过一会儿你将成为永生的幻觉”。
背负着深深的失序感,顾城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诗歌的维度上。
那里没有“蓝色的困倦”,只有“最明亮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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